喵了个咪

棋盘上第三双眼睛

【太中/晴博晴】春梦记(下)

阴阳师宰x武士中    @dia沉迷小野狗中 

 

樱花开落几载,太宰治也穿上了白色的狩衣,成为继晴明之后平安京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阴阳师。他从不戴官帽,泛着赭红的发丝与白净的面容相衬,是与晴明截然不同的美。

晴明是流樱春雪,枕石清泉。

太宰是白瓷朱砂,覆盆凌霜。

但身为晴明的弟子,尚无自保之力,一旦染了俗世尘埃,断逃不脱纷纷扰扰。

刚进阴阳寮第一天,一同新进的同僚们就与他玩笑。“听说晴明大人能摘叶碎蝶,不知道您有没有这样神奇的本领,能否让我等一瞻风采。”一群人说着请求的话语,却是毫不相让地堵住了太宰的去路。好像不使出这传闻中的秘术,他就不配做晴明的弟子了一样。

老一辈的人瞧见这景象,摇摇头叹了口气,快步离开。

当年晴明一招摘叶碎蝶,吓得众人忙做鸟兽散,只剩博雅大人一人杵在原地,震惊之余望着晴明蹙眉用树叶裹起蝴蝶的残尸,眼底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悲戚。

太宰治淡漠的眼神拂过每个人的面颊,一言不发。洁白手指夹住垂落屋檐下的新绿柳叶,漫不经心地摘下。随手抛出柳叶后,轻念了一句咒语。柳叶飞往空中,轻飘飘飞舞而下,落在了一只黄雀身上。刹那间,黄雀立即粉身碎骨,鲜血飞溅。

“妖,妖怪——”同僚们惊慌失措地大喊着,纷纷逃离太宰的身侧。跑了还没几步,却见一人裹挟着一身怒气从对面飞奔而来,死死攥住了太宰白色的狩衣。

“蜜虫待你好,你就不能学着把善心用在别的生灵身上吗!无故杀生乃是罪孽,晴明先生这么和我们讲过的吧!”

来人是新晋的武士中原中也,源博雅大人的亲传弟子。他有一双极罕见的湛蓝眼眸。

晴明和博雅交好,两个少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,互为密友。

太宰冷冷地用折扇推开中原的手,本就灰色的神情愈发凝重:“原来中也不信我。”

一只娇小的黄雀从他的衣襟中飞出。

再看向地面的尸体,不过是破碎的柳叶而已。

中原怔住了。

气氛变得分外的尴尬。

“不要怪罪中也啦,太宰,我第一次见晴明使出这一招的时候,也是狠狠吓了一跳呢。”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正是武士源博雅。晴明与他并肩站着,正掩扇而笑。不用想也知道,定是狐狸般促狭的笑意。

太宰没答话,向两人鞠了一躬,自顾自地往天文台走去了。留下年轻的武士不知所措。

“他在和你置气呢,中也君。”晴明笑道。

“我知道啊。”中原小声嘟哝了一句。

“这是好事呢。”晴明又说。

“好事?”

“太宰他啊,很少会这么关心别人的看法。能看到他像普通人一样烦恼,实在是很好的事。”

然而中原中也听了,心里愈发不是滋味。好友就像一只浑身紧绷的刺猬,只把柔软的肚皮展现给他一人,他却在无意间辜负了好友的信任。

“想道歉的话,今晚有一个好机会哦。”博雅拍了拍他的黑官帽。

藤原家的老爷想见一面去世的夫人,请来术士做法,那位术士擅自动用了邪术,引得整座家宅阴气弥漫。已经死去的、脸色惨白的夫人,每夜敲打藤原老爷的窗扉,呼唤他与自己一同离去。不仅如此,还有其他的鬼魂每夜哀哭,左邻右舍不堪其扰,请来的术士却不知如何收场,这才找到了平安京最负盛名的阴阳师——安倍晴明。

“我和博雅得陪在藤原老爷身边应付阴气最重的夫人,麻烦你和太宰去拖住其他鬼魂。要好好合作哦,放心,太宰是绝对不会把你丢下的。”

 

今晚是上弦月。月光凉薄,凄清之至。

藤原老爷将仆人都派到家宅外守着,仅留了晴明和博雅在身侧。

三更时分,窗户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。“夫君,夫君啊……”是死去夫人的声音。

起初还是轻声的呢喃,渐渐就变成了哀怨的哭号。叩击声也变成了拳头锤击的声音,似要将窗扉生生砸裂。藤原大人浑身瑟缩着,揪着晴明的袖子躲到他身后。

晴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说不清是什么意味。

然后他道:“吹笛吧,博雅。”

博雅的佩笛叶二,乃是鬼神所赠。而博雅的技艺之高,足以令所有的人鬼都闻声而泣。

“笛声已响,百鬼要过来了。”中原说。他与太宰站在庭院的中央,脚边画着六芒星结界。“中也在害怕吗?”太宰不冷不热地问道。中原拔出刀护在他身前:“我第一次见百鬼,当然害怕啊。”他的手在颤抖。平安京从不乏魑魅魍魉的可怕传闻,他们形态可怖,总在漆黑深夜取走人的双目四肢,甚至心肝脾肺。太宰就算在阴阳术方面再有天分,他也只有一个人,中原必须要护着他,拖到晴明大人赶来支援。

注视着武士坚定的背影,太宰轻轻地叹了口气。“中也这么矮小,真的好没有安全感啊。”

“闭嘴,我明明是演武场上的第一!”武士几乎气结。

“虽然我很感动啦,但是啊,”太宰一把推开中原,抽出一沓金色的符文,望向逐渐遮蔽月光的黑色阴云,“你挡住我施法了。”

摇曳的烛光下,藤原夫人的嘴唇是骇人的青色,身体弥漫出浓浓的腐烂的味道。

“真是好悲凉的笛声啊……”她深敛着娥眉,朝博雅优雅地鞠了一躬,“您就是源氏那位精通音律的大人吧。”博雅忙还了一礼。夫人直起身,又转向晴明:“那么,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阴阳师大人了吧。夫君请两位过来,果然是做了与我割舍的准备呢。”她的指甲瞬间变得又黑又长,疯狂地向晴明身后的藤原老爷抓去。

“为什么,为什么!为什么夫君将我唤醒,又不愿与我同去!不是说情意如蒲草,此生无绝期!夫君,夫君——”她完完全全地变成了恶鬼的模样。

藤原老爷面如白纸,忙不迭地慌乱后退,寻找家具的庇护。

就在夫人指尖触及他面额的那一刻,晴明将符咒贴上了她的后背。

肉身飘散如烟,破败的绫罗绸缎中,红颜化作白骨。

“人与人之间的羁绊,也如樱花般易逝。”晴明这般轻声地说道。他没再看握着白骨的手惘然的藤原老爷,径直走出了房门。博雅紧紧跟在他身后。

六芒星结界的光芒已经很微弱了,太宰的脸瞧不见一丝血色。中原一手撑着他的腰,武士刀上缠绕着不洁的黑色气息——他已经斩杀了数十只恶鬼。他的左肩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,也同样缠绕着不洁的黑色气息。太宰把最后一张符咒贴到他伤处,口中喃喃念着祛除污秽的咒语。“我没事,你把这符咒留着驱鬼多好!”中原埋怨道。对方仅剩的一只桃花眸霎时闪过凌厉的光:“这是中也为我受的伤,怎么处置是我的事!”

“看来已经和好了呢。”晴明笑道。

他将符咒缠在武士的箭上,博雅拈弓搭箭,一道道金光如烟花飞散。

在无尽黑暗之中,实在是很美的景色。

 

又过了几年,太宰成为了和晴明一样享有盛名的阴阳师,甚至得到了陛下的赏识。他也不再是当初浑身是刺的少年,在朝廷八面玲珑游刃有余,整天和中原吹嘘闺中少女送他的情诗。中原也升了中将,每天最头痛的就是宫廷宴会的吟诗作赋,和博雅两人相对着愁眉苦脸,最后还是得向晴明或太宰求救,次日桌子上便会有小纸人送来的和歌。但不知为什么,那师徒二人特别喜欢以男女之爱为题,总惹得初识的人以为博雅和中也是情场老手。

两人每次读完送来的和歌都是老脸一红。那两被阴阳师耽误了的诗人写得也太情真意切了。

同时在平安京盛起的,还有太宰和晴明一样也是狐妖之子的传言。

太宰不以为意。

中原也不以为意。

更别说已经有过丰富经验的源博雅了。

他们在晴明的庭院内喝酒聊天,夏看萤火冬看雪,樱花开了又落,只觉得时光过得飞快。

然后有一天,晴明悄悄地对太宰说,博雅有白发了。

晴明还是风采依旧,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,博雅却一步步不可挽回地迈向衰老。

你说,有没有那么一天,博雅会老得认不出我?晴明问。

太宰白了他一眼,说这话你问博雅大人去。

这时恰巧博雅走来了,他直接说不会的,我会永远记着晴明的声音和面容。

晴明就笑了,笑着笑着用折扇掩住了嘴角转过身,一个人回房间去了。

太宰看了眼博雅身后的中也,好几瓣樱花落在发丝上,这人还不自知。

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。

 

第二年冬天,博雅染了风寒,不知怎的加重成了肺炎,终于名正言顺地搬进了晴明的住宅,由精通医术的阴阳师悉心照料他。

博雅不能受寒气,他们再也不能一起在庭院里赏雪对饮了。

“我老啦,晴明。”

只剩两个人的时候,博雅虚虚握住阴阳师绸缎般的白发,嘴角浮起苍然的笑。

“我走了之后,你不要寂寞啊。”

篝火噼里啪啦地作响,橘色的火光也无法为博雅苍白的脸颊染上温度。

“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,博雅。”晴明的神色很温柔。

太温柔了,也太悲伤了。

又过了些日子,中也跪在博雅的病榻前说,陛下给他下了命令,他要离开京都去平匪了。他一边说着,眼泪一边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,鼻子一抽一抽的。

“是好事啊,中也。保护这平安时代,不一直是我们的愿望吗?”博雅笑道。晴明也点点头,说:“把太宰带上吧,他能帮到你许多。”

博雅和中也都是好汉子呢,为人高尚又正直,一心一意地为了守护他人而活。

而晴明和太宰是看透兴衰荣辱的阴阳师,人间繁华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。

博雅和中也,是他们漫长生命中少有的,值得去珍惜的存在。

带上太宰吧,中也。

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羁绊,也如樱花般易逝啊。

 

匪患完全平定的时候,枯草萧瑟的原野上飘起了初雪。

在太宰那聪明脑袋的帮助下,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。他们很快就能回去见博雅了。

很快,他们又能坐在一起谈天说笑了。

中也将马赶得飞快,太宰紧紧抱着他的腰,将其他人甩下了老远。

雪上马蹄深深,是两颗似箭归心。

踏上返程的第三天,晴明的纸人送来消息说,博雅走了。在睡梦中,走得很安详。太宰的心受了一记闷击,他颤抖着手将纸人收起来,他担心晴明,又不知该怎么告诉中也这个噩耗。

中也去茶铺买点心了,现在都还没回来。

等到快到晌午,他实在坐不住了,匆匆出了门。

跑到茶铺,他看到他的中也倒在一片血泊里,胸前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,血染红了雪。

茶铺老板跌坐在地上,说,别看了,没救了。

人不是我杀的,是一个孩子。

对对对,就是一个乞讨的小孩。

他把点心递过去时,那孩子掏出匕首刺他的。

谁知道呢,可能是山贼的孩子吧。

那小子说他是来报仇的。

我都说完了,你别杀我,我不是不想救他,大夫住得远啊……

别杀我,救命,救命啊——

“我不杀你,中也不喜欢我杀人。”

太宰抱起中也冰冷的身体,血迹蹭上他白色的狩衣,如宣纸染朱砂。

他不自知地往山上走,脑子里乱腾腾的全是回忆。

太突然了。

怎么会这么突然呢?

他还记得初见时樱花三月,少年言笑晏晏。

少年总会护在他身前,无论前方是魑魅魍魉还是世俗偏见。

他们前几天还吵过架,然后又和好。

他们想了许多许多回去后要做的事,要给晴明和博雅带什么样的礼物。

他昨晚才第一次吻了他。

辨不清回忆与现实的时候,太宰会低头看一看中也沉睡般的脸。

冷吗?

寒风呼啸着,山雪覆满了两人的发。

中也,你冷不冷?

走到崖顶的时候,他看到一个人同样立在风雪里,飘扬着一头白发。

是晴明。

对了,博雅也没了。

太宰治这才想到哭,可是眼泪像是冻结在眼眶里,他已经哭不出来了。

晴明像是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,悲悯地望着他。“抱歉,还是来晚了一步……”

太宰摇了摇头。“您,是来救我的吗?”

“不,我不会拦着你,”晴明慢慢地阖上眼,“我来送你,送你们。”

生与死,哪一方更有意义,是太宰自己才能决定的事。

太宰笑了笑,抱着中也朝他鞠了最后一躬,纵身从悬崖跃下。

山川为葬,霜雪为冢。

生时相守,死亦同穴。

 

“博雅,”晴明缓缓睁开眼,小声地道,“好寂寞啊。”

只剩我一个人了。

为你守着那偌大的平安京。

来年樱花再开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陪我饮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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